冷雨敲窗

    白澤整天拉著鬼燈到處跑，好看的、好吃的、好看的，她一一介紹，很久沒像這樣玩得不亦樂乎了，一直到晚上才精疲力竭地回到家。

    「喂，難道你都不覺得開心嗎？你就真的不會笑嗎？」她洗完澡就一頭栽上床，這麼說。

    「......我沒有不開心啊。」鬼燈皺眉。「妳頭髮都還沒全乾。」

    「不管啦~我累了。」

    於是，平常就沒怎麼注意身體的某神獸，隔天就開始咳嗽打噴嚏。

    「活該。」鬼燈嘆氣。

    「哈、哈啾！人家都這樣了，哈啾！你、你還這樣講......」白澤哀怨地看著他。

    「老頭的身體真的很差。」鬼燈遞了一杯溫水給她。「稍為冷到就感冒。」

    「我不想又關在房間裡啦......咳咳。討厭......」

    「沒辦法，妳自找的。」

    「季節交替本來就，咳咳，就很容易感冒啊。真的不能,哈啾！就去比較近的地方嘛......好啦鬼燈——」之前一直關在家她都悶怕了。

    「不准。」斬釘截鐵。

    要是白澤現在有尾巴，那一定垂的超低。

    「可是你假不都請了，結果只待在這裡，咳咳咳，多浪費。」

    「啊......？」鬼燈的臉色頓時變的很難看：「還說呢，妳生病害我還得多請特休留下來照顧一隻白豬！明明那隻白豬自己也可以當個獸醫可是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就說我沒事......」

    「妳看又來了。」鬼燈把溫度計拿到她眼前。「妳終於痴呆了嗎連溫度計都不會看了。」

    「37.9°C又沒有很高......」

    鬼燈的額角浮出了青筋。「連腦子都燒壞了啊。太有矯正價值了。」

    「對、對病人動粗是不對的！」她寒毛都豎起來了。

    「我沒有打算現在修理妳，我可以等。」鬼燈突然逼近她的臉低聲道，她嚇的一掌巴上他的臉：「走開啦萬一會傳染怎麼辦！」

    「——我反悔了，我現在就想打人。」

    「喂喂！你......嗚噗！」一跟狼牙棒毫不留情地砸到她臉上，她拔下來後抹掉滿臉血指著鬼燈的鼻子大罵：「你很過份欸!!我靠臉吃飯的你知不知道?!」

    「每個人不都靠臉吃飯，不然妳嘴巴長在哪？」

    「你......！咳咳咳咳咳咳......」剛才這樣一叫，本來就在痛的喉嚨馬上就作出抗議，她無力地翻身背對鬼燈，不想理他。

    完全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氣死人了！

     「果然只有這樣妳才會心甘情願乖乖待著嗎。」

    「......」

    鬼燈出去了，不久之後端著一碗不明液體回來。

    「白豬，起來吃藥。」

    「......別叫我喝那種鬼東西，天知道有沒有毒。」整碗黑不隆咚，還冒著熱氣。

    「嗯，用灌的好了。」然後鬼燈就把她拽起來。

    「不不不要衝動啊......」覺得害怕。

    「那自己喝。」

     她一臉苦逼樣把不管是外觀還是味道都很詭異的不明液體吞下肚。豁出去了，諒他也不敢去危害神獸的生命安全。

    ......只是時常威脅而已。

    「要是我被毒死了我會變成厲鬼來索命的。」她躲到被子裡，悶悶地說。

    「妳要來就儘管來，反正我早就死了。」

    「......我討厭你。」

    「彼此彼此。」

    發著燒腦袋昏昏沉沉，躺著不動就想睡覺，她整天就迷迷糊糊在醒睡之間沉浮。

    有一次，她因為口渴醒來，偏偏放在床頭的一壺水已經喝完了，她打著哆嗦走到廚房去裝水。

    「咕嘟咕嘟......」屋子裡很安靜，只有水聲和白澤的咳嗽聲。

    「哈啾！」/「哐啷！」她打了一個噴嚏，手一抖便砸了水壺，水和玻璃碎片濺了滿地。

    「煩死了......」她彎腰想去撿拾碎片，在手還沒碰觸到碎片之前，她突然整個人停在那裡。

    ——好奇怪的感覺。

    就算腦袋暈沉，她還是發現好像哪裡不太對勁。為什麼彎腰的時候好像覺得......

    她站直，然後冰涼的手摸上自己的下腹。

    「..................」

    為什麼總覺得子宮的位置摸起來好像不如往常平坦呢？為什麼好像可以摸到有東西在那裡呢？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開什麼玩笑——!!」她終於忍不住失聲尖叫，捂著自己的臉脫力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懷孕?!她白澤的肚子裡懷了孩子?!這、這太......

    她一點都不想要有子嗣，所以也一直很注意不曾讓她的女人懷上。可是現在竟然輪到她自己?!她不可能會把孩子拿掉，可是她不可能和鬼燈結婚，孩子會沒有父親......

    「鬼燈......鬼燈你在嗎？鬼燈？」

    房子仍舊是一片悄然，無人回應。

    「鬼燈——!!」

*

    「白澤......？」

    「?!」我猛然睜開眼，馬上伸手摸向腹部。

    謝天謝地，平的。沒有任何多出來的東西。

    「怎麼了？」鬼燈冰涼的手指撥開被冷汗黏在我臉上的髮絲。「妳剛才一直叫我......」

    「......沒事。」說出來多丟臉。

    直接用神力控制自己的身體，怎麼可能會不小心懷上。真是的，夢就是這樣，總會忘記一些既定事實。

    「妳確定？」鬼燈狐疑地看著我。「妳......作惡夢嗎？」

    「算是......吧。」好吧，好像滿明顯的。

    「哦？妳夢到什麼？」他玩味地說。

    「我忘了。」立馬撒謊。

    「唉，老頭的記憶力真不可靠。」

    「我也很困擾啊。」這次就不計較他說我老了。那什麼討厭的夢，嚇死我了。

    當我翻著白眼，他輕輕將手覆在我依然發燙的額上，低聲說：「不過，像惡夢什麼的忘掉比較好。」

    「......」他竟然是往那個方向想，我沒來由的感到心虛。他繼續道：「忘記就不會害怕了。」

    「——是啊。」我伸手蓋在他手背上。現在有了相近的溫度，我不覺得他的手冰涼，甚至可說是有些溫暖。

    可是他抽開手。

    ——然後環過我身後將我上半身撐起，抱住。

    「不過是個夢而已，沒什麼好怕的。我在這裡啊。」他輕撫著我的背，說。「妳也只有害怕的時候才找我。」

    「那只是一個藉口。」我輕笑，臉埋在他肩窩，聲音聽起來糊糊的。

    「什麼？」

    「沒事~抱歉，把你吵起來了。」我大半天都在睡覺，從白天睡到半夜——就是現在。我到底是叫多大聲？竟然把一睡著就像死掉的鬼燈叫醒了。嗯…...他是死掉了沒錯。

    「只要妳讓我馬上再入睡就沒差。」

    「嗯？」

    「其實不用分房啊......我沒像妳那麼虛，才不會被傳染。」

    「可是......」

    「好，我今晚要睡這裡。」然後他無視我把我擠到裡面去就自己躺下了。

    「......你最好自己小心不要也中槍。」

    「我的身體比妳好多了。」

    「自己講。」我不客氣地把他的手臂當枕頭，他沒說什麼。「好啦~不講話了，晚安。」

    「晚安。」他低聲重複。

    我以為有了安全感我也會很快睡著，但我發現我錯了。不是因為睡太多，而是我的思緒停不下來。那個夢境太真實了。床頭擺的玻璃水瓶裡還有水，鬼燈也在這裡，夢境和現實總是相反的。但是那種感覺還殘留在我腦海裡。唉，不過如果真的懷孕應該也沒那麼快就感覺的出來吧？人類要懷胎十個月呢......不曉得我娘懷我懷多久。

    ......如果我們真的有了小孩不知道會像誰呢？獨角或六隻角？獸形、人形、還是取中間值？啊啊如果一定要的話女孩比較好，都說女兒比較貼心~男生的話一定會像那傢伙，不好。

    對了，不曉得那個工作狂如果當了爸爸會是什麼樣子？誒......我們的孩子會有兩個老爸沒有老媽耶。嘖，果然還是現在這樣最好，沒婚姻沒小孩多自由，有小孩的話哪能往花街跑啊~

    ——不對，與其好奇鬼燈當父親的樣子，聽到自己突然有小孩的反應應該更有趣才對，再怎麼面癱應該也會嚇一大跳吧~好想看吶。

    嗯~明天來試試看好了~

  隔天我燒退了，感覺沒那麼糟了，鬼燈陪我在院子裡整理照料被我冷落已久的植物。

    金風送爽，木樨飄香,好一個初秋。不過，我現在就想破壞氣氛~

    「鬼燈。」我看著池塘裡的青蓮蓬喚道。

    「怎樣？」

    「我有事想跟你講。」

    鬼燈對我投以一個詢問的的眼神，我仍然沒看他。

    「我懷孕了。」

    鬼燈一僵，半晌說不出話來，我用眼角餘光偷瞄他震驚的表情。當我作好隨時都能逃跑的準備、打算終結這段冗長的沉默時，鬼燈恢復平時的面無表情，開口：「我要回日本了，妳也趕快回去桃源鄉吧。」

    「......什麼？」他什麼意思？

    「畢竟小孩是在妳肚子裡。」

    ......對啊，如果我真的懷孕了，孩子是在我肚子裡，又不是他的。我們非親非故，他一走了之的話我又有什麼辦法？

    早知道不開這種無聊的玩笑了，搞的自己心情這麼差。他竟然對孩子是這種態度......

    「我出去一下。」我拂袖快步走出庭院。

   「白澤妳去哪？」鬼燈在後面問。我沒有回話，也不想轉頭去看他是不是跟著追出來，我只是暫時想避開他一下。穿過人來人往的大街，我索性化為原形飛了起來，我隱約聽到下面有人在說「啊，今天是好日子。」、「今天有幸運的事會發生嗎？」等話。我不懂為何我是吉兆的象徵，我也不曉得我是否真能帶來祥瑞，反正，我知道今天絕對不是我幸運的一天。

    唉，我自己招的，怪誰呢。

    ......我忘記跟鬼燈說我是開玩笑的了。

    煩死了！

    我漫無目的的在空中閒晃，最後降落在一片樹林裡。我化成人形，在林間錯縱的小路亂走。

    經過一棵樹時我停了下來。它沒有什麼特別的，長相跟其他樹一樣，但我就是認得它，儘管距離上次見到它已過了四千多年。

    那時我在樹上，他在樹下。那個來自異國地獄的鬼神。

    「......」我打量著這棵樹。依然蒼翠，而且更高大了。這個高度嘛......應該還是上的去。

    我看準了一根離地面比較近的樹枝——變矮時才覺得我在正常(男性)時好像也算高的？——輕化身體一躍，雙手抓住枝條，將自己盪上去。粗糙的樹皮磨的我掌心生疼，但是我又用同樣的方法繼續往上，直到樹木的頂端。

    樹海茫茫，鬱鬱蔥蔥，風過綠浪搖。

    當我兀自出神時，我又聽到那個聲音了。

    「白澤，我看到妳了。」

    「......」那又怎樣？

    「妳下來，我也有事要跟妳講。」

    「如果我說不呢？」

    「那就換我上去。」

    我居高臨下地對上了鬼燈的視線，無底的黑沒有一絲波瀾。我突然很想笑，於是我就這麼做了。鬼燈皺起了眉。

    「我是認真的。」

    「嗯嗯~我知道。」認真的？如果我們真的有了孩子你只是這種反應，你還說你是認真的？罷了，我自己識人不清，你本來就沒說過你愛我，我那時問你你也沒有回答我。所以......我只是玩物，對嗎？討厭吶~原本是想享受你更驚訝一點的表情的，結果只是這樣，真無趣。到底要怎樣才不會老是那張面癱呢？

 所以我就躍離了樹稍。

    ——掉下去。

    「妳腦袋真的燒壞了嗎！」鬼燈當然接住了我，而且沒有要放我下來的意思。我理所當然的繼續讓他捧著我，最好讓他手酸。

    「也許。」

    「妳不怕孩子被摔掉？」

    「反正你也不要，我留著幹嘛？」

    「......我說我有事要告訴妳。」鬼燈直直地看著我。「有兩件。」

    「請。」

    「第一，我沒有不要我們的孩子，我那樣講是因為我想趕快辦我們的婚禮。」

    我很明顯地感覺到我心跳漏了半拍。一半是因為我的心情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一半是因為我想我完了，成親後被發現根本沒孩子這回事我準會被鬼燈活生生做成木乃伊磨成粉賣掉啊啊啊!!(註：正常情況下會說請參照漫畫情節，但我忘記是哪話了抱歉=_=...)

    「妳的臉色好複雜。」

    「沒、沒事，你繼續。」

    「好......」鬼燈低下頭，靠在我耳邊像是要說什麼秘密，我等著，他遲遲沒說。

    「你不是說還有第二件事嗎？」

    「嗯。」鬼燈終於開口，一字一句清楚地道：「我知道妳耍我的。」

    我跳了起來。「鬼燈我操你祖宗十八代!!!&*"*#@×\......(消音)」

    「先不對的人還這麼兇。」鬼燈握著愛用的狼牙棒，一臉黑氣道。「我相信妳已經想好逃跑的對策了，對吧？」

    「......對、對不起嘛！我只是......只是好奇如果你知道你當爸爸了是什麼反應嘛！」

    「喔，那妳現在滿意了嗎？」然後我看到他舉起了狼牙棒——算了，我活該......

    「......哼。」

    「......？」我睜開原本因害怕而閉上的眼。鬼燈放下手，說：「妳再開這種惡劣的玩笑，我保證讓妳死的很難看，比阿鼻地獄淒慘一百倍。」

    「對對對不起我下次不敢了啦......」

    鬼燈冷冷地看著我，然後丟給我一張紙：「如果妳只是想嫁人了，我也不是不能娶。」

    這是一張結婚登記表，而且上面已經有鬼燈的簽名了。

    我好像發現什麼了。情勢逆轉囉。

    「好啊——」我笑的可燦爛了。「你以為我會這樣講嗎？告訴你，我、才、不、要、結、婚！」

    「......」

    「唉呀你的臉色好難看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不婚主義者~」我把紙張塞回給他。「而且我一個大男人嫁人你覺得有可能嗎？我還想找萌妹子繼續逍遙下去呢~」

    「——如果妳有了孩子妳就會想替孩子找父親了。」鬼燈陰沉地說。「看來妳非常需要養小孩當媽才會定下來。」然後他就把我扛起來：「我們回去造個孩子吧？」

    「不要！放我下來！這樣一路回去都腦充血了！」

    「——那就地吧？」

    「不要啦——!!」

    嗚......那個女人什麼時候才會讓我變回去?!我受夠當女人了!!我是風流倜儻瀟灑不羈的白澤啊!!

Fine

後記:

明明這篇是我中長篇裡篇幅最短的，可是卻是名子最長而且還分篇更新的=  =

埋了一些暗示隱喻象徵blablabla的東東......不曉得看倌們看不看的出來就是了，本人思想太跳躍了(望)。當初後面那段還在猶豫到底是繼續第三人稱還是第一人稱，後來終於心一橫就決定第一人稱了!第一篇使用第一人稱的同人......哪裡很奇怪的話還請見諒>   <

角色好像有點崩?www  總之謝謝各位賞臉把這篇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