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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向小甜餅,各種私心

人物是秀秀的,OOC 我的

 

1.

  人間又到了日頭赤炎的荔月。

  謝憐坐在菩薺觀內,一手支頭,另一手持著撿來的蒲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

  花城的生辰快到了。

  謝憐嘆了一口氣。有鑒於之前的慘痛經驗,謝憐決心這次一定要好好地給花城準備生辰禮,是以早早就開始傷起了腦筋。

  雖說今非昔比,現在的他也積累了一些功德,但相同的是,物質生活上花城似乎什麼都不缺,他還是想不出花城可能會缺了什麼、想要什麼。

  謝憐又是一聲長嘆。

  曾經在在上天庭打聽,也諮詢過好友們,國師也問過了……

  連國師都說,他這個仙樂太子、花冠武神都自己送上門了,這絕境鬼王的血雨探花還會想要什麼??

  難不成真讓他把自己當作禮物送給花城?可他本就已經是花城的人了,簡直多此一舉——不對不對,什麼跟什麼啊!

  謝憐被自己下意識冒出的想法羞得面生紅雲。

  觀外晴空萬里,平疇綠野看去一派閒散,謝憐心上仍是一片愁雲慘霧。

  還是,再去找國師商量商量?

  ——罷了,估計也只是再去被國師損一次而已。

  謝憐瞪著觀中出自花城手筆的仙樂太子悅神圖,腦中一片空白。總覺得花城非常懂得如何討他歡心,但反過來,他卻不知道怎麼讓花城開懷。花城在他身邊向來都是笑瞇瞇的,他雖知道那並不是花城對外人慣性掛著的假笑,但是他仍覺得,生辰這樣重要的日子,一定得讓花城好好地高興一回。

  畫中那執花仗劍的年少太子兀自微笑著,既無憂慮,也無煩惱,與八百年後正在苦苦搜索枯腸的本尊成了強烈對比。愣愣地發了一會呆,謝憐忽然福至心靈,有了生辰禮的頭緒。

2.

  謝憐起了個早,輕手輕腳將花城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挪了開來。儘管動作十分小心,花城仍是立刻睜開了眼,問道:「哥哥,這麼早起?」

  由於剛從睡夢中醒來,花城的聲音比平時略低沉沙啞。謝憐對於還是把人吵醒了感到抱歉,便摸摸花城髮頂,溫聲道:「有些祈願積壓一陣子了,想一口氣處理掉,免得掛心。」

  花城哦了一聲,道:「一定要這麼早去嗎?」

  花城一頭鴉髮有些凌亂,剛醒來的面容看上去也沒那麼具有侵略性了,一只眼眨巴眨巴地看著他,又道:「哥哥再陪三郎躺會兒,不可以嗎?」

  謝憐一個沒把持住,伸手揉了揉鬼王那張看上去無害純良的俏臉,嘆道:「你這是在為難我啊。」沒睡飽還撒嬌的花城實在太可愛啦!

  雖然對於欺騙花城感到心虛,但此刻謝憐卻是感到莫名滿足。三界之中只有他擁有這樣的花城,其他誰都沒看過。殊不知這「絕境鬼王怎麼可以這麼可愛」的想法若是傳出去了能嚇死多少神神鬼鬼。

  花城乖順地任謝憐捏著自己根本沒多少肉的臉頰,還配合地扁扁嘴,無辜道:「我哪裡為難哥哥了?我只是想哥哥再多陪我一下而已。」

  花城若是纏人纏起來半點不輸若邪,原本被謝憐挪開的手又抱了上來,下巴擱在他肩上,親暱地蹭了蹭。花城拖長了聲音,喚道:「哥哥……」語調軟膩,吐息吹拂在他鬢邊。謝憐差點就不想走了,梗了梗才艱難道:「我辦完了事會盡早回來找你的。」

  「可是哥哥,昨夜如此這般……你不多休息點,沒問題嗎?」

  環在謝憐腰上的那只手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謝憐原本已是半撐起上半身了,冷不防地被這麼曖昧一捏,腰眼頓生酸軟,又跌回榻上。

  謝憐無奈。任他是武神的底子,在花城越發放肆的「操勞」之下,居然也有逐漸經不起折騰的勢頭。謝憐只道真是年歲大了,卻沒想過完全是自己放任鬼王作妖,把這只嚐到甜頭的鬼王慣得越發恣意妄為了。

  「我……沒事。三郎你先放開我,事情越堆越多啦。」

  花城依言收回了手,卻是扶著謝憐一起坐了起來,道:「若是真的很多,不如我同你一起去吧?」

  謝憐心虛道:「不、不用,我自己處理就好。你也很忙的,怎麼好總是勞煩你。」

  花城笑道:「何來勞煩之說?哥哥就是我最重要的事,一點都不忙。」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謝憐慌忙道:「三郎你再睡一下吧,我若忙不過來再請你幫忙。」

  花城挑眉道:「好吧,哥哥別勉強。」

  花城看著謝憐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了床,在謝憐差點就要崴了腳時一把抓住了謝憐的上臂,道:「哥哥小心。」謝憐乾笑道:「哈哈,剛起床還在犯迷糊,謝謝你啊。」花城似笑非笑道:「看來昨夜補給哥哥的法力不夠,是我的疏忽了。」然後便發力將人往自己身前一拉,謝憐不防,便被抱了個滿懷,接著花城微涼的唇就貼了上來,是個溫柔繾綣、不帶一絲情慾的吻。謝憐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但身體卻是立刻放軟了。暖暖的靈流自口唇之間渡了過來,流下咽喉,再慢慢浸潤了四肢百骸。謝憐主動環上了花城的腰,後者知道他這是舒服了,便將懷中的人摟得更緊。謝憐的確很喜歡花城這樣給他渡法力,靈脈被和緩的靈流沖刷而過,然後周身逐漸充盈起精純的力量。況且,全身充斥著屬於花城氣息的這一點,就足以令他沉醉了。每回情事過後他都很享受花城慢慢渡法力給他的過程,不若其他神官,借法力擊掌為誓就了事了,這一神一鬼渡個一點點法力都能膩歪上許久。

  直到花城輕輕咬了他一下,謝憐才從那舒服的感覺中回過神。花城笑著說:「哥哥若是不夠就再多拿一點。」謝憐面上一紅,道:「這樣很足夠了,真的很謝謝你。我忙完了一定盡早回來,你再睡會兒吧。」然後便慌慌張張地逃出房間。花城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又躺回榻上。

3.

  謝憐好不容易搪塞過去,匆匆前往太蒼山。

  忙活了好幾天,終於到了花城生辰當日。由於害怕自己過於緊張表現出異狀,前一天謝憐並沒有待在鬼界,只是通靈告訴花城,隔天入夜後相約在極樂坊的庭院中。花城並沒有多問,只笑著說明天晚上見,謝憐便切了靈識。

  「唉……青玄,你說這真的合適嗎……?」謝憐抱著頭喃喃道。

  「呔!太子殿下你太沒自信了!」

  謝憐白日不在鬼界,便是去尋了好友,昔日的風師青玄。謝憐一個人在觀裡焦躁不已,覺得再不找個人聊聊天,他的菩薺觀都要被他來回踱步給踏出一條溝來了。

  師青玄瞭解謝憐來尋他的緣由後卻是感到啼笑皆非,道:「我覺得這個禮物再合適不過,選得很好啊!」

  謝憐仍是嘆道:「只是時隔多年了,也不知道我記得正不正確。」

  師青玄道:「不用拘泥於那種枝微末節的事。何況只要是你送的,血雨探花哪有不喜歡的道理?」

  謝憐捂著臉道:「但是總覺得,有點自戀啊……」

  師青玄道:「不會不會!殿下儘管放手去做,他一定高興。」

  兩人許久未見,天南地北地聊了開來,謝憐這才一掃心頭的不安。傍晚,謝憐向師青玄告辭,摸出骰子一拋,眨眼間來到了鬼市。眾鬼一見到他們的大伯公,立刻忙不迭地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問道:「謝道長,今年怎麼不見您找我們商討送城主什麼禮物呀?」「這次很早開始準備了的吧?」「謝道長這次胸有成竹了嘎?真的不用我們再鼓搗些什麼厲害的東西來嗎?」有人,不,應該說有鬼聽到了這樣的發問,在謝憐開口前就敲了一下那只提問的雞精的頭,罵道:「你這不是在質疑大伯公送的東西不夠好了嗎?明明是只雞哪來這樣的狗膽!」「哎哎,狗膽怎麼了?老夫一身壯膽你有意見?」「我有意見你能拿我怎麼辦?」「你這人忒也不講理!」「我本就不是人!」

  「打住打住!」

  見眾鬼開始為了莫名其妙的事吵起來,謝憐終於出聲制止,一干奇形怪狀的群眾才安靜下來。

  謝憐道:「這次的確花了很多時間準備,只是我也不曉得到時候你們城主中不中意就是了……」

  一時間鬼眾們發出雜合了各種奇怪聲音的大笑聲,有只女鬼一邊尖笑著一邊說:「謝道長多心了,只要您準備的,就是路邊的一支紅管草城主也會開心收下的。」

  謝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卻看到遠遠走來一個面目姣好的女鬼,衣裙為極樂坊中侍女的裝扮。那女鬼的目光與謝憐相接,便加快腳步,來到謝憐面前,嘻嘻笑著躬身一禮,道:「奴家來接謝道長。」

  謝憐笑道:「勞煩妳了。」然後又問:「三……你們城主今天都在哪裡呢?沒發現什麼吧?」

  那女鬼道:「聽說城主今日同平常一樣處理公務,只是一個時辰前離開了鬼界,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謝憐心道,三郎果然還是沒怎麼把自己的生辰放在心上。

  那女鬼見謝憐不語,還以為是謝憐擔心會出什麼岔子,便道:「謝道長儘管放心,我們姐妹不會讓您失望的!」

  謝憐誠懇道:「到時候麻煩妳們了。」

  鬼眾見謝憐跟著那極樂坊的女鬼走後,便作了鳥獸散,各自準備起慣例要給城主大人的禮物了。

  女鬼以袖掩口笑了笑,道:「我們也很期待謝道長拿出來的禮物是什麼樣子呢,竟然如此大陣仗,真不像您平常的作風。」

  謝憐安靜了一會兒才道:「我……心裡也沒底就是了。我不知道三郎會是什麼反應。」

  一神一鬼談話間,已經來到了極樂坊。相對於正在準備開張的鬼市,這幢富麗堂皇的偌大宅院內可說是靜悄悄了,朱色大門被關得嚴實,將不遠處的喧譁吵鬧都隔離開來。謝憐微覺奇怪,由於坊中的所有門都施有術法,而且也沒誰有那個膽敢覬覦絕境鬼王居所內的東西,平日這地方基本上不會特地把大門關閉。

  女鬼將手放上門環,大門便自動開啟,待兩人進入後又自動闔上。不等謝憐發問,女鬼便道:「城主離開時吩咐,說今天想安靜一點。」

  謝憐聞言鬆了一口氣,關門正合他的心意。謝憐笑道:「大概是你們城主每次生辰都被鬧得煩了吧。」

  女鬼笑答:「往年城主基本上都懶得理,這回特意說要關門才奇怪呢。」

  謝憐看那女鬼笑得很是曖昧,一手在嘴邊握拳輕咳了一聲,道:「是嗎。」

  在花城手底下當差的哪個不精明,這女鬼見謝憐不大自在,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道:「謝道長這邊請。」將謝憐領到了一處偏殿,裡面早有幾個同樣打扮的女鬼候著了,見到謝憐紛紛起身笑著打了招呼,一時之間美人如雲環繞,粉香撲面而來,婉轉笑語盈耳。若是尋常男人落入此境,怕是要為之心蕩神馳了。謝憐自然不是尋常男人,只是瞧見此間陳設小榻、香奩妝台、衣櫃菱鏡,案上悉數為胭脂水粉、金鈿寶釵一類,應是極樂坊中侍女們休息的地方,謝憐才擔心自己一介男子進入這女子閨房有些不妥,但轉念一想,都被邀進來了,再推托出去未免矯情,便坦然道:「謝謝諸位姑娘,我只是想借點梳妝的用品……」然而卻被一女鬼打斷道:「不知道城主什麼時候回來,謝道長休要跟我們客氣,我們來幫你吧。」「是呀是呀,得抓緊時間!」

  「這……」要是普通男人被這一群香鬟雲鬢如此火熱的圍著,大概心中不知要如何快活,可謝憐卻是被這熱情無比的視線莫名看得發毛。

  「謝道長您要是跟我們客氣可就見外啦!」有一女鬼笑瞇瞇地說著,邊打開了衣櫃,「您都放心把這麼貴重的東西放我們這兒了,送佛送上天,沒道理只幫一半的忙。」另一女鬼接著道:「而且您一個男道長,梳妝肯定生手,還是讓我們來吧。」又一女鬼道:「您生得這般玉樹臨風,好好打扮一番一定更加體面……」

  謝憐看著眾女鬼個個一副躍躍欲試、摩拳擦掌的樣子,突然感到一絲怯意,弱弱地說:「那個,我還是……」

  然而當初領他進來的女鬼像是沒聽到他的聲音似的,只拍了拍手道:「好啦姐妹們,今天一定要讓城主看到最美的謝道長,動手吧!」

  謝憐還來不及想「最美的謝道長」一句聽起來有多麼獵奇,腰上突然一鬆,卻是腰帶被扯了開來,外袍三兩下就被幾支纖纖素手扒拉掉了。謝憐下意識地就想讓若邪護住自己,但那不成器的東西遇上了一干美人,並且判斷來者並無敵意,只象徵性地在那柔荑上拂過,算是對謝憐有個交代。

  「等等等等……」謝憐冷汗涔涔,眾女鬼仍是笑嘻嘻地把謝憐當初托她們暫時保管的物什拿了過來,道:「哎呀謝道長,您莫不是害羞了?道長真有趣~」「道長您有所不知,這梳妝打扮呢,要先換衣服,再化妝、梳頭,要是倒過來會髒了衣服、壞了妝容呀。」

  「我可以自己來……」謝憐說得毫無底氣。一女鬼道:「自己來多不方便,您儘管站著挺屍就是,包準道長滿意!」

  謝憐拗不過,只得由著她們去了,心中只希望最後的成果不要太嚇人就好。

4.

  花城甫一從傳送用的房間踏出來,就見一侍女立在門旁,欠身一禮道:「城主。」

  花城嗯了一聲,那女鬼又道:「謝道長已經來了,在前院候著,奴家代謝道長來請城主過去。」

  花城道了聲好,那女鬼便退下了。

  極樂坊中沒事不會有閒雜人等出入,今日又關了大門,坊內十分安靜。花城出了房間,穿過大殿,來到主殿前戶外的庭院,身上銀飾隨著他的步伐發出細微的清脆叮呤聲,此外再無別的聲響。花城走到庭院中央環顧了下四周,忽然心中一動,轉身抬起了頭,果然在主殿屋頂一側看到一抹挺直穩當的白色身影負手而立。

  極樂坊建築修得華貴氣派,屋頂自然有飛簷尖瓦,那人身著層層疊疊的白色華服,繡有金絲滾邊的大袖挽著輕紗飄帶,臉上罩著黃金面具,耳上綴著赤火色的明豔珠子,頂上金冠高聳,將一頭綢緞般的墨髮束起,衣擺下一只白靴只靠足尖立在那面積極小的燕尾上,任是一身華麗行頭、夜間輕風吹拂,也不見那人絲毫搖動。

  花城勾起了嘴角,蒼白的臉上浮現出自己都不曉得的、帶著自豪的笑意。

  他的殿下就算沒有法力傍身,那一身實打實的武藝,要做到這種事簡直易如反掌。

  兩人的視線在溶溶月色中相迎,謝憐微一偏首,花城知道面具下的他肯定也笑了。謝憐縱身一躍,白色的身影掠過了花城,在後者面前輕巧落地。不知何處奏起了管弦,絲絲裊裊,隱隱約約,眼前的華服武者隨著旋律舞起了劍。花城笑意更濃,伸手一揮作拋灑貌,須臾之間,極樂坊中竟是飛花滿院。

 

  

  謝憐一番苦思後所想出的生辰禮,便是四名景中的太子悅神。

  謝憐那天回到了太蒼山的皇陵,就是想取出那悅神服。然而進入皇陵後,謝憐心中卻不禁自嘲地想怎地花城生辰自己就在刨墳,刨自己的不夠,還刨到父母的來了,可真是無比的孝順、大大的吉利了。

  謝憐來到國主與母后的墓室後,對著雙親的棺槨祝禱了許久,但絕大多數都是對著母后說的。說了許久,謝憐才緩慢小心地開了母后的棺蓋。

  戚容穿著那身悅神服假扮成護在棺木前的假人時,已經將謝憐母后的遺體碾為齏粉散落在棺中,谷子身上也沾了少許,謝憐當時便是將其收攏在悅神服裡。再次面對那看似佈滿粉塵的華服,謝憐心中不禁泛起酸澀,呆愣了一陣才勉強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花城渡與他的法力,將悅神服上的齏粉挪到了棺底原本的殮衣中,確定悅神服上沒有遺留才將棺木回復原樣,最後在兩具棺槨前又是深深一拜,才離開了皇陵。

  

  當謝憐再次穿上這身華服後,心中紛雜思緒便不曾停過,只是手中一招一式不停遞出,突然之間卻是滿目緋色,連空氣中似乎都有暗香浮動。謝憐心神被拉了回來,視線穿過片片飛花,凝在那張笑意盈盈的臉上。

  於是,那劍舞得更加靈動,有時快地看不清劍鋒,有時卻是慢極;一身繁複的華麗悅神服頗有份量,但著服之人的身姿完全不受影響,依舊輕靈飄逸。連綿劍意與華美衣袍完全不顯衝突,剛柔並濟,風華絕代。隨著絲竹之聲來到高潮,謝憐突然欺身直逼到花城身前,一挽劍花,最後一個顫音猛地收止,也是在同一瞬間,謝憐手中長劍入鞘,發出一聲脆響。

  一時之間院中一片寂靜,他們誰也沒有動作,只凝視著彼此。院中繽紛花雨又無聲飄了一會兒,片片芳菲落了一地,花城身上也沾了幾許,但謝憐一身純聖華服卻是一瓣緋紅也不曾落下。兩人靠得很近,花城甚至聽得見那張黃金面具後面綿長平穩的呼吸聲,最後還是花城笑著拉起了謝憐的左手,將什麼東西放在他手中,道:「殿下,請收下這個。」

  謝憐低頭攤開掌心,是一朵小小的白花。謝憐低聲道:「三郎,謝謝你。」

  花城笑道:「應當是我要跟哥哥說謝謝,時隔八百年居然還能夠再見一次四名景的太子悅神,不知三郎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想當年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謝憐當著不知凡幾的人群面前扮演悅神武者,就算出了點小岔子仍然氣定神閑不慌不亂,如今在花城面前舞了一段,只覺得定然不及當時好看,感到十分不好意思。謝憐只慶幸當初女鬼們替他妝扮完後他堅持要戴上這面具是天大的正確決定,否則他一張老臉不曉得擱哪兒了。謝憐小聲道:「三郎,這就是我送你的生辰禮,因為……我想不出送你什麼好,所以……」

  花城笑出了聲,打斷謝憐支支吾吾的話語。謝憐摸不著頭緒,心中越發沒底氣,卻聽花城柔聲道:「勞煩哥哥花了這麼多心思準備,我很喜歡這份禮物,非常喜歡。」花城輕輕抬起謝憐低著的頭,繼續道:「這可是我第一次見到哥哥的場景,當真意義非凡。可是哥哥……為何這般不安?」

  「因為……總覺得這樣……」謝憐眼神飄忽,可是下巴被花城抬著,躲避不了那熾熱的眼神,最後還是小聲道:「這樣簡直就像是把自己當成禮物似的……」

  花城放開了謝憐撫掌哈哈大笑,謝憐見花城如此反應,羞地恨不得拿手中的劍直接在地上捅個窟窿把自己埋了。花城道:「哥哥,你這話說得太對了,這真是我收過最棒的生辰禮!」

  謝憐求饒地道:「三郎……」

  花城這才收斂了點,忍著笑意道:「那麼哥哥,三郎可以拆禮物嗎?」

  謝憐發出了一個疑問的聲音,花城便抬手輕輕摩挲著面具的邊緣,道:「悅神武者戴著面具,是因為世人認為他的臉只能讓神明欣賞。三郎不是神明,卻也妄想看一看面具下的絕色,不知妥不妥當?」

  謝憐輕聲道:「我早已不是那個悅神武者,這劍也是專門舞給你看的,自然是盼你喜悅,何來妄想之說?」彼時上元祭天大典是為了悅神,為社稷求安康和樂,而此間當初悅神之人已然飛升為神官,再次盛裝舞劍不為他人,但求自己心上人的悅樂。

  花城揭了那黃金面具,動作輕巧,態度慎重,露出了底下那張雍容清麗的臉蛋。

  謝憐臉上並未敷粉,只唇上薄抿胭脂,眉尾以黛粉略略掃過拉長,使原本的眉看上去更加柔和,額上則繪以與唇同色的花紋。這樣一張臉在夜色中看來竟是有些雌雄莫辨,美得令人屏息,花城一時之間竟是看得呆了。

  謝憐被花城看得臉上發熱,終於囁嚅道:「其實原本只是請你坊中擅音律的姑娘替我奏樂,順便討些胭脂水粉什麼的,怎知她們……十分地古道熱腸,替我更衣梳髮,妝容也一起包辦了。真是不好意思,擅自借了你的人,連劍也是你的……」奏議的是極樂坊的樂師,劍亦是自兵器庫取的。

  花城卻是一挑眉,只挑了重點道:「『更衣』?」

  謝憐心道一聲不好,只怕花城是要喝醋了,只好乾笑著解釋道:「你看這一身行頭,很多件又有不少配飾,一個人自己要穿戴整齊很費勁的,所以她們才搭了把手。」

  花城道:「她們沒做什麼冒犯殿下的事吧?」

  謝憐誠懇道:「沒有,三郎務必放心,她們都是心靈手巧的熱心姑娘,不愧是你挑進極樂坊的。」

  花城似笑非笑:「是嗎。」

  謝憐知道花城是在意他的身體被其他人看了去,便放軟了聲音道:「是我考慮不周了……今日你生辰我卻惱了你,我好生過意不去。」

  花城笑著說:「哥哥想多了,三郎哪裡惱了?」

  嘴上這麼說,但掛在臉上的笑卻是涼涼的。絕境鬼王的佔有欲非比尋常,不好好哄一哄是不行的。

  謝憐環住了花城的腰,將臉貼在他胸膛上,溫聲道:「只要你高興,今天你想讓我做什麼都成,好不好?」

  花城回抱住他,饒富興味道:「此話當真?」

  白色華服的神官依偎在紅衣鬼王懷裡,那模樣要多溫順就有多溫順,後者十分受用。謝憐點點頭,道:「壽星最大。」

  花城笑了,拿下巴抵在謝憐髮頂上,正兒八經道:「那麼哥哥,我想繼續拆禮物。」

  聽起來再正常不過的話,謝憐卻懂花城的意思,玉面泛起了粉色,低聲道:「當然可以。」

  「那我可得回屋子裡慢慢拆,小心地拆。」花城笑瞇瞇地將人打橫抱起,往大殿走去:「哥哥不許反悔。」

  謝憐主動攀住了花城的肩,笑道:「禮物送出去了哪有反悔的道理?」

  花城走得極穩,一點也沒顛著謝憐。謝憐閉起了眼,嗅著那令他安心的氣息。想當年他救下的小孩兒還能夠被他一手攬著,如今卻反過來成了他最強大的後盾,儘管一開始他本人並不曉得,但是這人從未放棄過保護他,也成就了現在的他。

  謝憐抬手撫上花城的臉,後者便側頭使面頰更貼合住他的掌,柔聲問:「怎麼了?」

  謝憐道:「只是感嘆一下,當年你好小一只,我還能一手抱著你一手跟慕情拆招呢,現在倒是反過來了,我的三郎長大啦!」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花城勾著嘴角,道:「現在三郎不是小孩兒了……」花城往謝憐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惹得懷中嬌貴的人兒縮了一下脖子,才低聲笑道:「三郎已經長大成了殿下的男人了。」

  「三郎!」

  謝憐紅著臉在那堅實的胸膛上搥了一下,來自武神的一拳力道重得像只奶貓,拍了一記爪子。

 

  當時神武大街上驚鴻一瞥,便是百世淪陷。謝憐靠在花城肩上,露出一抹寧靜滿足的微笑。

  漫長歲月有幸逢爾,夫復何求?

  他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夠為了他,證明什麼叫永遠。

 

Fine


其實原本很想寫花花看殿下舞劍然後手癢就拔出厄命和殿下切磋武藝

再然後打著打著換個地方繼續論劍蕉流蕉流(供三小

可是不會寫所以作罷(攤手

 

穿著悅神服的殿下真是美炸天了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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