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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兔漢方•極樂滿月裡擠滿了人,不管是白澤與桃太郎或是兔子們都忙得不可開交。

    「那個、桃太郎先生,我昨天訂的漢方......」

    「白澤大人,請問......」

    「喂喂,是我先來的,小姐妳剛才是排在我後面的吧?怎麼現在卻比我先拿到貨啊?」

    「白澤大人......」

    人聲沸沸揚揚,店裡都是買藥的或是問診的人。由於地獄鬼流感盛行,才導致此時這麼多看病的人潮。忙了一整天,人潮才有了舒緩的趨勢,到了人比較少的空檔,白澤趴在櫃檯上說:「唉——累死我了,幾乎整天都在工作......」

    「我也跟您一樣啊白澤大人。」還忙著收拾東西的桃太郎馬上說:「趁現在人少的時候把店裡整理一下吧?」最近幾天都忙碌的像在打仗,而店面就是那個戰場。白澤懶洋洋道:「桃子君你也休息一下嘛,也許明天、後天、大後天也會一樣累哦?」末了還補上一句「偷懶趁現在呦。」

    「您不覺得身為店長卻說出這種話很不應該嗎!」桃太郎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將手上的東西砸往自家上司的衝動,白澤對於徒弟的怒氣卻是不以為意:「唉呦,我只是怕你累壞了嘛,要是讓員工累倒了可不行吶。」

    「......唉。」對於閃耀著「我是好人我真的關心你嘛」光芒的白澤,桃太郎只能沒輒地嘆了一口氣,繼續忙自己的。這時,有一個輕巧的腳步聲進入店裡,他正要說「歡迎光臨」時就被白澤精神抖擻地搶先一步說:「小香香!歡迎光臨~今天還是一樣漂亮啊~~」

    ——不,就算白澤手上拿的是好人卡,我還是要繼續鄙視他——桃太郎在心裡默默地想,推翻了一開始的想法。

    「小香香妳怎麼也來了,難道也得到鬼流感嗎?」白澤握住阿香的雙手問。阿香有點困擾地笑笑:「沒有啦,不是我......」白澤放心地笑道:「還好~我可捨不得小香香生病~」

    「是鬼燈他中標了。」不著痕跡地把手收回來。

    「那傢伙也會生病啊?」白澤的聲音瞬間低了八度:「我還以為那惡鬼一臉兇相就足以讓瘟神敬而遠之了呢。」阿香說:「好像很嚴重呢......我有點擔心。」

    「那傢伙怎麼了?還要找人麻煩讓人擔心。」

   「我去看他時他都一直是躺在床上的,我怕打擾所以也沒待多久。」阿香頓了一下又說:「而且啊,鬼燈的精神差到要跟他正常地講話也有點難,因為一停頓下來他就會恍神的樣子......」

    「嘖,跟美女聊天還能聊到恍神啊。」

    「不敢當。我來是因為......」

    「請我去看他嗎?」白澤道。阿香苦笑:「嗯,就是這樣。我看他好像也下不了床......」

    「生病不看醫生卻要醫生去看他,好大的架子吶~」

    「白澤大人,那不是鬼燈自己願意的呀。」

    「我知道啦,剛剛開玩笑的。」白澤正色問:「現在過去嗎?」

    「如果可以的話那是最好......」

    「當然可以啊,因為小香香都跑來了嘛~」白澤又露出了招牌輕浮笑,桃太郎在一旁見狀,說:「您還是快去看看鬼燈大人實際些,少增加阿香小姐的困擾。」

    「那就麻煩您跑一趟地獄了。我等下還有事情,就不跟您一起去了哦。」

    「誒,小香香不去啊......」

    「給我把那一臉的失望收起來啊!撇掉阿香小姐特地抽空跑來,鬼燈大人還臥病在床呢!」桃太郎終於受不了地數落起自己的上司。白澤可憐兮兮地說:「桃子君別生氣嘛,我又沒說我要放鬼燈自生自滅......小香香如果妳有事要辦的話可以先走,我準備好東西就會去找那傢伙,妳不用擔心。」

    「那我就先走一步囉,鬼燈就勞煩了,謝謝您。」阿香說再見後就離開了極樂滿月。

    「很嚴重嗎......」白澤若有所思。「嘛,桃子君等一下就請你一個人看店了呦,我不確定什麼時候回來。」

    「啊,這倒是沒什麼關係。」桃太郎答道:「希望鬼燈大人能早點好起來。」

 

 

    白澤在前往地獄的路上思索著阿香說的話。

    ——一停頓就會恍神的樣子......——

    只是精神很差嗎?也許......是意識不清了?

    不消多時,白澤已站在閻魔輔佐官的房間門口。他敲敲門,但是房內如預期中的沒有回應。他嘗試地推了下門,發現門並沒有上鎖,於是他說:「鬼燈?我是白澤,我直接進去了哦。」

*

    好熱。喉嚨又乾又灼痛。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光了,似乎連抬手拿起床邊的水杯也辦不到。

    頭痛欲裂。

    鬼燈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很疲勞,卻又因為生病的關係而變的淺眠。可是無法好好休息無疑只會加重病情。

    還是先試著睡著吧......

*

    『誒,那不是那個沒爸媽的小孩嗎?』

    『反正沒事做,我們找點樂子怎麼樣?』

    『嘻嘻,讓他瞧瞧我們的厲害......』

    『喂!那邊的孤兒!你過來!』

    『哼…...』實在很懶得去理那些幼稚的小鬼,丁直接無視了那些惡劣的小孩,繼續做自己的事。

    『你這傢伙居然敢不聽我們的?!』

    『教訓他!』

    他感覺到有東西扔到他身上,他壓抑著怒氣轉身離開,結果那個帶頭的小孩說:『哈哈!怕了吧!別想跑啊膽小鬼!』然後就是一群人的腳步聲衝了過來,他回頭冷冷地瞪了那些人一眼,警告的意味濃厚。

    『......你不要以為裝兇就有用喔。』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在那個帶頭的小孩眼中可以看到一絲退怯。

    —真沒用。他想著,不再理睬他們。

   『反正再怎樣我們都比你強!像我不只有爸爸媽媽,我還有兄弟姐妹呢!哈哈哈,你這倒楣鬼!』

   『......』他握緊了拳,最後還是選擇忍下來。想要繼續在這裡生存下去,就不能輕舉妄動......!

———

    忽冷忽熱的,而且好像快喘不過氣了,呼吸變得比平常困難。

    這樣子休息就沒辦法工作了,沒做事就沒有食物吃,怎麼辦......

    丁蜷縮在一點都不保暖的草席上,擔憂著自己的下一餐。

    『咦?今天那個小傭人沒來?』

    『畢竟是小孩子嘛,還認不清事實。不做事,沒飯吃。都好心收留他了,供吃供住呢。』

    遠處的談話聲飄進了他的耳朵。

    —才不是你們說的那樣呢......

    發著高燒的他在心裡這麼想。

    —要是......我也有爸爸媽媽......

———

    『唉,好久沒下雨了,再這樣下去全村就要餓死啦。』

    『真是奇怪啊,怎麼會發生乾旱呢?之前也沒發生過啊......』

    『會不會是有人不小心做了什麼觸怒神明了?』

    『咦?不會吧?』

    『可是你不覺得這是最合理的解釋嗎?以前可是從來沒有這麼長一段時間不下雨的!一定是神明發怒了才會懲罰我們!』

    『神明發怒?可是我們沒有停止過祭祀啊!』

    『不不不,不是指祭祀,我是說,會不會是「做了什麼」才觸怒神明......』

    『哎哎,你們這些人在那邊講那種事有什麼用?現在眼前的事就是趕快找到新的水源啊......』

    『是呀!與其想破頭猜原因,不如想解決的辦法比較實際吧。』

    『解決的辦法?當然有想!最近的祭祀可是都比以前還要頻繁,祭品也更多呢!但還是沒用......雨不下就是不下......』

    『那個......只是增加祭品就會有用嗎?說不定......是神明不想理我們這個村莊了......』

    『那怎麼可能?!我們村莊一直都很虔誠的!』

    『要不......就是我們的祭品還不夠貴重?』

    『我們自己都快餓死了,我們還能拿什麼更貴重的東西出來?』

    『比物質更貴重的......人的生命啊。』

    『喂喂!開什麼玩笑?誰會想白白送死啊?!』

    『可、可是......活祭是我們最後能拿出的東西了吧?!而且還可以少掉消耗糧食的一口......』

    『但重點是誰要去當活祭啊!我才不信會有人有這麼高尚呢。』

    『我說,這主意誰提的?乾脆提的人自己去當活祭就解決了。』

    『你說什麼?!我只是給個意見不代表就是我想去死啊!』

    『看吧看吧,果然只要自己能活下去,死的是別人,是誰都沒關係......』

    『不然你倒是想個更好的辦法啊!!』

    『活祭的人選嗎......你們知道嗎?也許我們是有的。』

    『......誰?』

    『那孩子啊,那個孤兒。』

    『這......但你自己不也說了,他只是個「孩子」啊,年紀有點小......』

    『但他沒有親人呀,這樣就不用擔心有人難過了吧?』

    『也、也沒錯啦......』

    『就找丁吧。』

    『也只能找他了。』

    ——村人們找上了丁。

    『丁,請你幫個忙吧......』

    『丁,請你作我們的活祭吧。』

    『丁,你就是我們的活祭了,我們會感謝你的。』

    『丁,我們......』

    『丁......』

    各種耳語,呼喚著年幼時那不算名字的名字。一直叫......揮之不去。

 

 

    「鬼燈。」有一個嗓音輕輕地說,完全不同於村人們那種令他聽了生厭的語調,好像是對著他說的。

    但......鬼燈是誰?

    「起來一下好嗎?」

    柔柔的聲音,很好聽......

    「鬼燈!你不理我啊?」

    他猛然睜開眼,看到眼前白澤放大好幾倍的臉,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他可以在白澤的眼睛中看見自己的倒影。他倒抽一口氣,白澤也跳了起來,用與方才差了一百八十度的聲音叫道:「天啊!你是想嚇死誰啊?!幹嘛突然睜眼!」

    「我才......咳咳咳咳咳......」

    「好了好了,喉嚨痛就少講話。」白澤驚魂甫定拍拍胸口道。

   「你為什麼......咳咳咳,會在這裡?」

    「我?因為......嗯?怎麼還在啊。」白澤說到一半突然皺眉看著某處,然後抬手揮了揮像在驅趕什麼蚊蟲:「我都在這裡了還不快退去。」

    鬼燈順著白澤的視線隱約看到似乎有一團灰色的影子穿牆而出,看不出明確的輪廓。

    「那是什麼?」

    「嗯——瘴氣、晦氣......隨你怎麼叫,反正就是某種不好的東西, 『夢魘』也是其中一種。」白澤道:「你最近睡得很差,對吧?」見鬼燈點頭,白澤繼續說:「因為那東西在你房間裡。身體不舒服本來就睡不好,作惡夢的話睡眠品質就更差了吧。」

    鬼燈沙啞地問:「為什麼我房間裡會有那種東西?」白澤倒杯擺在床頭櫃上的水給他,「我覺得可能是......」白澤想了想,說:「手給我。」

    鬼燈依言,白澤將兩指搭上他的手腕,不消多時便道:「嘛,我沒猜錯。你平常就沒在保養身體啊你這傢伙,就說少熬夜少抽煙你都沒在聽吧,你看看你,一生病就倒了,%*@&#±©+......」

    「請說重點,謝謝。」

    「喂喂喂,我只是以一個醫生的身份在告誡你而已,你以為我喜歡像個大媽一樣碎碎唸嗎?」白澤扁扁嘴不高興地說:「如果你不想治我也大可直接滾蛋,然後放你自生自滅哦?唉~我就是人太好了。」

    「我開始考慮放生自己算了。」鬼燈將手背放在眼睛上。白澤語調一轉說:「欸欸欸,你想死,我還不答應呢。」

    「我早死了。」

    「反正,我是阿香找來的,這可是女孩子的委託呀怎麼好拒絕呢。」某神獸身旁開滿小花,特欠扁地笑道:「更何況還是美女,不是嗎?」

    「給我把你掉滿地的節操和醫德撿一撿!」

    「別激動啊這樣對身體不好,這樣我就沒辦法跟小香香交差了。」

    見某輔佐官面無表情卻充滿殺氣樣,白澤才斂容道:「好啦,開玩笑的。」被瞪了一眼後,他正色道:「你脈相很紊亂,是因為鬼火的關係。而且啊,那些瘴氣應該也是被不安定的鬼火招來的。」白澤侃侃而談:「你的身體對於鬼火來說是『容器』,而『內容物』是會被容器影響的。現在你的身體病了,還病得不輕,鬼火連帶受波擊開始躁動。你曾經是人類,是已死之人,而屍身保持不腐如故,甚至能繼續成長,就是拜鬼火之賜。你的身體幾乎已經算是跟鬼火完全融為一體了,所以鬼火的躁動會導致身體的狀況變得更糟——簡而言之,這是惡性循環。」

    鬼燈側頭想了一下:「......那,你想怎麼辦?」

    「強迫鬼火回到原來該待的位置。」白澤道:「如果放著不管,繼續亂下去嘛......」他直直地看著鬼燈,說:「已經死這麼久了,又失去容納靈魂的身體的話,你會灰飛堙滅的。」

    「都牽扯上存亡問題了,你看起來還是一樣悠哉。」鬼燈沒看他。

    「喂!我是那種人嗎?我......我只是不想讓我自己那麼緊張,呵呵。」白澤乾笑。「如果我失手,你可是會消失的耶。」

    「然後你就可以安心過你的逍遙日子,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攪你了。」

    「你......」

    「我沒說錯吧?」鬼燈打斷他說。

    「你果然生病腦袋也壞了,我......我才不希望任何人消失!就、就算是敵人也一樣!」

    「哼…...你自己不都說是『敵人』了嗎?」鬼燈淡淡說了這麼一句,沒有起伏的句子聽不出情緒。

    「是敵人又怎樣,你......太重要了,地獄不能沒有你。」白澤言不由衷道:「我可不想害日本的地獄垮掉,那是國際問題。」

    「......好,你很好。」鬼燈沉默了半晌才說:「你走吧,讓我自生自滅,我不想看到你,跟你說話好累。」然後就倒回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有種疲累的感覺襲上心頭。

    本來,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太遙遠了吧......

    到底,為什麼會喜歡上白澤?那個整天只知道笑的花心大蘿蔔?這實在......太莫名其妙了。每當思及此,他就忍不住想嘆氣。

    他還奢望什麼?一個是天堂的神獸,一個是地獄的鬼神。神獸帶個「獸」字,但還是偏向「神」的那一邊;鬼神帶了個「神」字,終究偏向「鬼」那一邊。當他漸漸察覺自己對白澤產生了異樣的心思後,他好幾度出現想殺了自己、那種自暴自棄的感覺。何苦為自己平添煩惱?他可是以冷徹著稱的鬼神吶......而且,那還是個男的,基於各種因素都很明顯地指出:他不能夠傾心於那個人。

    他該知足了,有許多的理由可以去桃源鄉,去那人店裡瞎攪和,去跟那個人打打鬧鬧,就算知道那其實是很幼稚的事他也樂此不疲,因為,這樣就能跟那個人有互動,就會被那個人牢牢記住,儘管是「這種」記住也無妨。

    「你......你趕我走?」白澤愣了愣,不確定地說。這實在不像鬼燈會說的話,因為在正常情況下鬼燈應該是會選擇惡言相向而不是說這種話。

    他更情願鬼燈直接一拳揮過來,而不是像現在這種充滿壓抑的沉默。

    房間好像有點悶。

    「慢走不送。」逐客的意味十分明顯。他一把火上來了:「誰理你,反正我是管定你了,我會留在這,讓你恢復正常,盯著你復原。」他逼近鬼燈,揪住對方寬鬆的領口:「我白澤也是有脾氣的,你那什麼態度?就是故意要氣我的?」

    「......嗯,我故意的。」

    「你......!」

    鬼燈沙啞卻很輕的聲音說:「平常我們都為了一些很無聊的事在大吵大鬧,偶爾輸一次給你,也沒差。」

    「......你在說什麼東西?」

    「因為,如果你打從心底厭惡我的話,我就可以有理由......阻止自己喜歡你了。」最後一句話輕得像氣音,每個字卻又千斤般沉重,重重地敲擊著白澤的耳膜,直敲入心坎裡。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我很清楚。」都說先把心交出去的常會是輸家,就這麼澈澈底底輸一次......反正,這也可能是最後一次,損失......不會太大。

    「——鬼燈,你為什麼要逼我?」白澤鬆開手,面無表情地問:「為什麼要挑明了講?你可知道我也在藏,我也在忍?」聽到白澤這麼說,鬼燈渾身一震。白澤無視:「我們......不可能有結果。各種曖昧只要不講明,就可以有任何藉口掩飾,但你現在卻......卻把它講出來了,那我不就連秘密藏著這件事的權利都被剝奪了嗎?!」

    「我的立場也一樣,不是嗎?」鬼燈疲憊地說:「我賭了一把,至少......我這賭注,是對了。」

    「......」白澤抿著唇,用力到嘴唇發麻也無法停止。鬼燈說:「我本來想放棄的,就當這段這麼長的歲月裡,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可是我還是忍不住了......在知道自己有可能會再也見不到你的情況下。」

    白澤僵硬了好一陣子,反而笑出聲來:「......我本來也只是很單純地過來看病而已,卻不知道會搞成這樣。」

    「......你在笑我?」

    「不,我只是笑造化弄人。」白澤無力地笑笑:「你不覺得,我們只是想喜歡一個人,卻喜歡的好苦。愛情不該是讓人快樂的東西嗎?」

    「你甘心嗎?」

    「當然不。」白澤說:「好了,我們來看看眼前的事吧,多說無益。」

    「......你想逃避嗎?」

    「很想。」白澤承認:「但是我沒辦法、也不會這麼做。我喜歡乾脆一點,要嘛,就在一起;要分,就斷乾淨......拖泥帶水不是我的作風。可是我居然遇到例外了。」

    「呵…...」鬼燈嘴角出現了極淡的笑意。

    「來吧,做正事了。」白澤說:「我先聲明,我以前也沒做過這種事,所以......」

    「沒關係。」鬼燈低聲說:「如果發生了什麼......我都不會怪你。」

    白澤秀美的眉間出現了皺痕。「對我有點信心吧,我不會讓你消失的——我不容許這種事!而且我本身可是吉兆吶。」

    他讓鬼燈坐起來,將手掌貼在後者的背上、心臟的正後方。「我不知道會是什麼感覺......嗯,可是我想應該不會太舒服。」

    「你開始吧。」

    白澤從丹田提出真氣,運到手掌,逼入鬼燈的體內。

    「嗚......」鬼燈悶哼了一聲,白澤的眉擰得更緊了。「抱歉,你就忍忍吧。」

    鬼燈閉上眼。詭異的感覺逐漸從心窩蔓延到整個軀幹,然後是四肢,再來就是全身。血液似乎在逆流,身體彷彿像是要炸開了,酸漲感令人難受,胸口發悶使呼吸變得有些吃力。

    白澤也不是固定將手擺在那個位置,一段時間就會改地方。

    他一直忍耐著不適。不曉得過了多久,喉頭突然衝上一股腥甜,然後血腥味立刻充滿了口腔。他把持不住,連忙抬手捂住嘴,但還是有一點血被咳了出來從指間溢出。壓抑的咳嗽聲引起了白澤的注意,白澤立刻收手,困擾地嘖了一聲。「沒辦法......我看只能先這樣了,不然你的身體會受不了。」

    「......嗯…...」

    「吐出來吧,免得難受。」白澤遞了面紙給他。「你這傢伙,害我都......心疼了......」後面那三個字小聲地成為耳語。

    「我又不是故意的。」鬼燈的聲音因為身體的關係變得弱弱的。「而且要不是這次的話......」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白澤道。「......我可以抱抱你嗎?」

    鬼燈輕點了下頭,白澤便有點遲疑地伸手環住他的腰,卻不敢用力,也沒有整個人靠上去。他主動抱住白澤,道:「就算是玻璃也不會一碰就碎,你怕什麼?」

    「——呃,怕被打飛?」

    「如果你想的話,我好了之後會馬上照做。」

    「我現在反而希望你辦得到啊......」

    「果然欠扁啊你。」他低頭,將臉靠在白澤的脖子上。白澤說:「你就只知道欺負我。」

    「我看你也被欺負得很開心。咳咳......所以,我只是順水推舟。」

    「......唉。」白澤無語。

    「被說中了嗎?」

    「你啊,現在給我好好休息就夠了,少講點話吧,不要讓我後悔救了你。」

    「......謝謝你。」鬼燈小聲道。

    「總算還有點良心。」

    「我有惡劣成那個樣子嗎?」

    「哼,你對我就是有那麼惡劣。」

    鬼燈可以想像出白澤現在的表情,他低笑:「那我......真的惡劣給你看哦?」

    「什......」

    雖然現在沒什麼力氣,但白澤現在處於沒有防備的狀態,他故意往白澤那邊倒,便輕易地用自身的重量將後者壓在身下。白澤驚慌失措地說:「你幹嘛?」

    「怎麼?你會怕?」他在白澤的耳邊低聲問,氣息吹在白澤已漸漸發紅的耳朵上。

    「你這傢伙......!生病還不老實。」白澤一動也不敢動。太有趣了,明明平常動不動就在跟女人調情,在碰到真正喜歡的人還是會害羞呢......

    鬼燈的臉埋在白澤的肩窩,所以看不見白澤的臉。他的手緩緩攀上白澤的脖子,然後是精巧的下顎、富有彈性的唇,臉頰、顴骨也是緩慢地撫摸,以仔細地體會那種觸感。當骨節分明的指來到眼尾時,白澤閉上了眼,他就當作是默許了。他用掌輕輕蓋住白澤的雙眼:「吶......這樣,你還是看的到嗎?」

    「嗯…...算吧。」

    他可以感覺到手掌下的睫毛細微顫動著,如同初撲的蝶翼。「這算什麼回答?」白澤說:「我可是有九隻眼睛呢......我當然可以去看,但想想......其實沒這個必要吧?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他嗯了一聲,長著薄繭的手繼續往上遊走,碰到劉海時猶疑了。

    「平常不隨便讓人碰的......但你沒關係。」聞言,他便將手指探到額上的烏髮之下,白澤笑道:「——畢竟眼睛是很敏感的地方嘛~」

    「也就是說,如果我現在在這裡用力戳下去,你會痛到飆淚囉?」他撐起上半身,面無表情(不懷好意)地看著笑容凝固的某神獸。

    「不、不要啊......」白澤打了個冷顫。為什麼這傢伙只會往這種方向想啊!

    鬼燈俯首,伸出舌頭舔上那隻彷彿用朱砂畫上的眼睛,白澤一陣顫慄:「嗯…...別......」

    「是你說可以碰的。」鬼燈玩味地看著身下的人。白澤無辜地說:「可、可是......」

    「那,這裡呢?」鬼燈用姆指腹滑過他的下唇,他的心跳剎那漏了一拍。

    「......」怦咚、怦咚、怦咚、怦咚。他聽到自己耳後的脈搏越跳越快。

    「問你話呢......就一句話,行不行?」

    「可以......」他看著那雙凝視著自己的漆黑眼瞳,呆呆地答道。鬼燈慢慢靠近他的臉,他閉起眼,等著。

    當柔軟的觸感印上他的唇時,他忍不住用力抱緊了鬼燈。那是他盼了多久的啊——幾乎是不敢奢求的,如今卻讓他得到了。

    鬼燈吸吮著,輕輕地囓咬,有種青澀、小心翼翼的感覺。他在心底暗笑。但在他想取得主導權時,鬼燈卻結束了這個吻。

    「......?」

    「我想到一個問題。」鬼燈很認真地說。

    「怎樣?」

    「會不會傳染啊?我生病......」

    「......你很殺風景耶!」他大嘆。要不是現在抱著鬼燈,他一定忍不住捂臉。「你們流行的是『鬼』流感,我又不是鬼,不會跨種感染吧。」

    「啊啊......這麼說也對,你要擔心的是口蹄疫才對吧。」

    「你這不解風情不懂浪漫的惡鬼!!」

    「這不能怪我啊,我又沒經驗。我可不像你這淫獸。」

    「哈,『沒經驗』?你該不會還是處......」他還沒說完,鬼燈就用一種毫無起伏的聲音說:「你記得你這裡還有眼睛嗎?」他感覺到有冰涼的手不安份地鑽進他的衣服裡,在他的腰側徘徊撫摸。

    「......呵呵鬼燈你好討厭哦會癢啦......」好乾。

    「你再笑啊。」鬼燈嘴角噙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讓他看的汗毛直豎,說不想逃絕對是騙人的,可是此刻鬼燈壓在他身上,牢牢禁錮著他;但最讓他害怕的,是那灼灼的目光。

    「我說......」冰冷的手往下爬,伸進他的褲子裡。他嚇得屏住呼吸。「你活了這麼久,都是玩女人,所以......」鬼燈靠在他耳邊,戲弄般地舔了下他的耳垂:「後面依然是處的吧。」

    「......!」屁股被捏了一下。

    「我有說錯嗎?」

    「等、等等!你給我等一下!」他設法抓住鬼燈可怕的手。「你不要忘記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你還很虛弱,不要給我亂來!」

    「嘖......我知道,只是恐嚇你的。」

    「唉…...」他嘆氣:「而且,哪有人才剛表白就馬上想把人吃掉的啊,這樣不嚇跑女孩子才怪。」

    「沒關係,你不是女孩子。」

    「不要把重點放錯地方!!」

    「——所以你剛才的意思是,等我好了就可以嗎?」完全跳過吐槽。

    「......你很煩欸。」

    「我就當你同意了。」

    「什......」面對毫無商量餘地的強勢輔佐官,他最後投降地說:「算了,你高興就好。」

    「所以,我在上面。就這樣說定了。」

    「你!......」

    「你說隨我高興的。」

    「......也罷。」白澤語調一轉,撇開臉道:「就算你不說,我也捨不得讓你當下面的。」

    「......嘁。」鬼燈煩躁地翻身下來背對著他,沒了下文。一張單人床躺兩個身高超過一米八的大男人頓時顯得很擠,他坐了起來推推鬼燈:「喂。」

    「......」悶不吭聲。

    「幹嘛都不說話?」

    「我覺得你很煩。」

    「為什麼?」沒關係,他有的是耐性。

    「......你把我當小孩。」

    「嗄?你覺得我們剛才的談話內容是小孩會講的嗎?」他哭笑不得。

    「那你幹嘛都要讓著我?」鬼燈翻過來,語調帶著些微惱火。

    「我沒......」

    「你有。」

    「誒......」白澤摩挲著耳飾上的古銅錢,有點傷腦筋地笑笑:「我畢竟真的比你大很多嘛......」

    「是『老』很多吧。」鬼燈哼了一聲。

    「好好好,你別生氣嘛。」

    「——你又來了。」青筋好像浮出來了。

    「這到底有什麼好在意的?」

    「你不會懂的。」鬼燈悶悶地答道,伸手一把抱住他的腰往自己的方向拖。

    「唔!」內臟好像差點被擠出來了。「我看你恢復得神速啊.......」

    鬼燈貼了上來,他又開始害怕會不會等等就這樣真的被鬼燈吃掉了。但鬼燈只是靜靜地抱著他,沒有其他動作。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為什麼......」

    「什麼?」後半句太小聲了。

    「——為什麼你喜歡我?我不是你所喜歡的女性,而且只要遇到你就跟你吵架,怎麼看都不會有被喜歡的理由。」

    「呃?」幹嘛突然問這個啊......「這個嘛......就算問我我也......喜歡人需要理由嗎?」

    「唉,早知道問一個來者不拒的神獸這種問題沒用。」

    「哼,那你呢?你不是很討厭我嗎?」

    「啊啊......原來如此,是喜歡被虐待。」肯定的語氣。

    「不要轉移話題!現在換我問你了!」

    「......因為很有調教的價值吧。」

    「......不會吧。」某神獸傻眼了半天只說的出這三個字。

    「我只是坦誠以告。」

    「難、難道就沒別的了嗎?!比如說人很帥啊賺很多什麼的......啊!」環在他腰間的手臂猛然收緊,讓他不得不閉嘴。

    「少在那邊往臉上貼金了。」

    「小、小力點......腰快斷了......」

    「......好吧,也許不只那個。」

    「......所以我可以冒昧地請問到底是為什麼嗎?」原來那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因為不好意思嗎?太可怕了那種手勁。

    「......溫和吧。」

    「誒......會嗎......」明明每次吵架也都會回嘴的。

    「你幾乎沒還手過,讓人很想看到底要到什麼程度你才會爆發。」

    「......雖然這好像是事實,但聽起來很難讓人高興。」

    「還有......很會照顧人......」鬼燈的聲音小的幾乎快消失。聽到這個答案,白澤反而失笑了。

    鬼燈的過去他自然有所耳聞。身為一個孤兒寂寞地生活,甚至還來不及長大就死了,來到荒蕪的黃泉,恐怕是完全不曾被照顧過吧。什麼......都沒有。

    「你在想什麼?」

    「啊,沒什麼。」他搖搖頭。一不小心就走神了。「對了,你現在有好一點嗎?這麼重要的事反而沒問。」

    「還好吧。」鬼燈似乎想起來,但皺皺眉又躺了回去。

    「你還是安份點吧。」白澤說。「多點耐心休息,不然不曉得會不會落下什麼病根。」

    「已經請了好幾天的假了......」

    白澤抽了抽眉角:「你這個工作狂,先把你的身體顧好再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鬼燈一字一句道:「哪天我消失了,你會......」

    「沒有這個如果。」白澤冷聲道:「我只看當下。」

    「那你有沒有想過假如剛剛失手了呢?」

    「就說沒有如果、假設、假如了。」白澤定定地看著鬼燈說:「就算你被大卸八塊,我也會想辦法給你接回去;不管你生什麼病,對我來說都只能是小病,我都會治好你。只要我還在的一天,你鬼燈都只能給我老老實實地繼續活在彼世。」

    「你......」

    白澤捧住他的臉,低頭含住他的唇。不像他們方才的那個吻,白澤的舌闖進他的口中,他也張嘴回應,兩人的舌交纏在一塊,落下的銀絲分不出是誰的。白澤的溫度、氣味、火熱的吻都讓他迷戀,好像不管擁有多少都不會讓他感到滿足。他的手插入白澤的髮間,將後者的頭往自己的方向按。

    「嗯…...」當他將舌往更深處探時,白澤嚶嚀了一聲,把他越來越迷離的理智拉了回來,他才放開被他拖到身上來的白澤。

    「哈啊......我、還以為舌頭要被你咬下來了。」白澤喘著氣說。

    「是你先開始的。」

    「......太可怕了,我再也不敢了。」

    「不會啊,我喜歡積極主動的你......」

    「不、不要這樣看我,我會怕。」

    「咦,這樣不行喔。」鬼燈別有深意地說:「才這種程度就感到害怕,那等我病好了之後你怎麼辦?」

    「......」身下的人將腿纏在他的腰上,手指從他的背脊一路往下劃。他沉默,開始石化。

    「喂喂,那不應該是你擅長的事嗎?」某人的手撫上他的大腿,而且往腿根摸去。

 

——「你這個色鬼呀啊啊啊——!!」——

 

    「嗯?本王剛才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審判中的閻魔王側耳傾聽,但除了剛剛聽到的、疑似尖叫的聲響,再也沒有其他聲音。

    「咦?有嗎?」旁人問道。

    「嘛,既然沒事就繼續吧。」

    閻魔廳依然正常地運作。

    地獄還是依然的和平(?)。

 

 

Fine

 

後記:

終於,終於!!拖了兩次段考,我還以為這篇要報廢了,最後還是補完了(攤

又是寫病呢,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喜歡病w

這篇的視角跳來跳去的,大概是因為拖太久了,我自己都開始亂了。如果有不順的地方還請見諒>   <

之後可能會再潤稿(請別問我為什麼不整理好再放上來...拖太久搞得我很煩,所以先丟上來再說

最後,還是要感謝大大們賞臉看完這篇!O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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