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敲窗

　　從南安普敦港出發的諾亞號，到目前為止都是十分平靜地航行著，不過這種感受似乎並不適用於所有人。

　　搭乘豪華郵輪的確是個玩樂放鬆的好選擇，只是社交的場合實在麻煩。夏洛克心不在焉地應付纏著自己聊天的女性，開始後悔為什麼要跑來貴族的餐廳附近閒逛。比起這種有著奢華裝潢的高級餐廳，他還是比較喜歡類似普通酒館的大眾食堂那邊。

　　「——福爾摩斯先生是偵探呀！很特別呢，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任何偵探。」女人A說。

　　「我也是！您一定有很多奇特的經歷吧？可不可以跟我們分享呢？」女人B期待地看著他。

　　「啊……」夏洛克回神，將視線從一個大哭的女孩身上挪回來。他剛才其實不很認真在聽身旁兩位女性談話。

　　餐廳裡似乎發生了什麼小插曲，夏洛克看到那女孩哭著跑到母親身邊，手中抓著空空的甜筒餅乾杯。女孩的母親正在向一位男士道歉，估計是女孩把冰淇淋碰到了他身上。那位男士很有風度地擺手，應該是在說些不用在意之類的客氣話——不過夏洛克知道，那名男士大概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寬容大量，就是他跟女孩說了什麼，才把她給弄哭的。

　　「奇特的經歷嘛……有是有啦，可是我覺得，我認為有趣的事情，妳們可能不一定感興趣。」夏洛克笑笑。

　　「欸……是這樣的嗎。」女人B略顯失望地說，而女人A則半開玩笑地說：「您說您是偵探，莫非只是說笑呢？」

　　女人A掩著嘴笑：「哎，畢竟案件很多的話，一時也很難想起來吧。我是開玩笑的，還請您別往心裡去。」

　　這是質疑的意思？

　　夏洛克說：「最近是真的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呢……不過夫人要是想讓我證明我真的是個偵探，也不是沒有辦法哦。」

　　女人B沒有料到夏洛克會如此直白，便有點尷尬地說：「呃……她不是懷疑您的意思，她只是……」

　　「這樣啊，感覺很有趣呢。」女人A並沒有理會打圓場的同伴，而是笑著說：「那麼您的辦法是什麼呢？」

　　「我想想……猜職業如何？」夏洛克說：「不是我誇大，我能夠用看的就知道對方的職業哦……要試試嗎？」

　　「真、真的要啊？」女人B詫異地問。女人A則是點頭說：「那麼，讓我們來指定猜誰也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夏洛克笑著回答。女人A又樂呵呵地說：「那我們來打賭吧！要是偵探先生猜錯了，要陪我們整個晚上呦。」

　　「哎……如果拒絕的話就好像我經不起挑戰呢。」夏洛克苦笑，「就依夫人說的吧。」

　　兩位女性拖著夏洛克到處走，他覺得有點被濃烈的香水味薰得頭昏腦脹，還好這並不影響到他準確判斷出她們指定的人選職業。為了確定夏洛克的答案是正確的，他們都會向對方求證，免不了又要和對方交談。雖然說這不失為一個替自己打廣告的好機會，但夏洛克對這方面實在懶惰得很，密集且頻繁的社交使他感到煩躁，甚至還有新的女性加入他們。夏洛克耐著性子陪著她們連續猜對了九個人的職業，已經逐漸開始感到無聊了。

　　「太誇張了吧……福爾摩斯先生真的沒有騙我們呢，如果再猜對一個，就是連中十個了！」女人B讚嘆地說。

　　「那麼那位呢？」後來加入他們的女人C指著站在旋轉樓梯前一位金髮的先生說：「那位先生的職業你也能猜對？」

　　大概他們說話的聲音不是太小，對方朝他們看了過來。

　　女人A笑著說：「不太可能吧！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連續十次都猜中的。」女人B則催促道：「快點告訴我們嘛！」

　　這次她們所選的男士有一雙稀有的紅色眼睛，正用著探究的目光看向自己這邊，眼神透露出些許防備。

　　被陌生人品頭論足，任誰多少都會覺得不太舒服吧？不過夏洛克不太在乎他們是否冒犯了對方，他只想趕快完成和女士們的賭約，然後一個人去甲板上安靜地抽菸。

　　夏洛克臉上仍舊掛著自信的笑容，完美地掩飾了他心中的不耐煩：「他的職業是……」

　　對方直直地看著他，似乎也在等他是否能猜出自己的職業。夏洛克無所謂地回望那雙紅色的眼睛，說出了自己的答案：「數學家。」

　　對方原先冷淡的臉鬆動了，看起來也有點意外，女人B率先上前解釋說：「不好意思……我們剛才在打賭。」

　　「打賭……嗎？」對方問。

　　「他只要看一眼就能猜對別人的職業，一次都沒有猜錯過！」

　　「職業……」金髮紅眼的男士又把目光移到了他身上。作為正在被談論的主角，夏洛克沒有介入他們的談話，而是自顧自地走近旋轉樓梯觀察了起來。

　　在發表了一番對這座華麗樓梯的看法後，夏洛克才向對方詢問：「我答對了吧，數學家先生？」

　　「……為什麼說我是數學家？」對方收起了防備的表情，微笑著反問。

　　這使夏洛克提起了一點興致，因為從剛才到現在，只有這個人的反應跟其他人都不同。先前的九個人都是立刻就回答了，然後驚訝地問他是怎麼知道的；只有這一位很特別，既不承認也不反駁，還反過來問他理由，他覺得有點意思。

　　對方靜靜地聽完了他的推理後才說：「……我的確是在大學教授數學。雖是有些強硬的推理，但您的確觀察入微呢。」

　　年輕的數學教授微笑著補充道：「不過，比起黃金比例，我更喜歡費波那契數列。」

　　女士們對數學沒有興趣，她們又轉回去圍住夏洛克一陣讚嘆。夏洛克原本以為他與數學家的談話就到這邊結束，沒想到這位教授主動笑著對他說：「這次讓我來模仿您吧。」

　　早先夏洛克還覺得被纏得煩，但在遇上這個特別的數學教授後，他不認為晃到這邊來是錯誤的了。

　　他很高興能遇上有趣的人，要不是女士們拖著他繼續猜，他倒是挺想跟這位在大學任教的貴族認識一下的。

　　等到這些女人終於願意放他離開後，夏洛克並沒有照原本打算的那樣跑到甲板上去。鬼使神差的，他回到了那個旋轉樓梯。當然，那個年輕的教授已經不在那邊了。

　　——都過一陣子了，怎麼可能還在同一個地方嘛。

　　夏洛克覺得自己也是有點莫名其妙。他在附近兜兜轉轉，遺憾地沒有瞧見那個金髮紅眼的身影。

　　除了他的親哥哥，夏洛克還沒有遇上誰可以把他看得如此透徹，而且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並不長的交鋒讓他對這位年輕的數學教授上了心，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和對方交個朋友。

　　時間也不早了，宴會廳的人數已經比晚餐時間少很多。他猜想對方也許是回房休息去了，要是運氣好，他去客房區還能有遇到人的機會。

　　在大學任教的貴族啊……

　　夏洛克在前往客房區的路上想起了之前的一個新聞。

　　上議院有一位身為陸軍的伯爵，其弟似乎就是在前往某個學術研討會的路上被綁架，於是那位伯爵便率兵前去營救，結果意外破獲了新型鴉片組織，在上議院掀起了大風波——印象中，那個貴族的姓氏似乎叫作莫里亞蒂，會不會他今天遇到的這個教授，就是當時被綁架的那一位？如果是的話，他會更想和對方認識——因為他覺得那個案子太過巧合，解決得也過於順利，讓他倍感蹊蹺；然而他和麥考夫打聽，麥考夫卻是輕描淡寫地揭過了，大有不想讓他深入研究的意思。

　　不曉得為什麼，夏洛克覺得，要是是今天遇上的這一位，應該會願意跟他交流看法吧。

　　這真的是十分奇特的一位——在這種社交的場合，擁有出眾的外貌卻一個人待著；擁有和自己相當的觀察推理能力，並且也不吝於表現。在他的感覺裡，擔任教職的人，尤其是理科專長，大多比較嚴肅內斂，也不會這麼年輕，但今天遇到的這一個似乎不適用這種普遍印象；還有最後，他覺得最古怪的一點是，他分辨不出那個教授的第二性別。

　　對方突然湊過來的時候，他的確吃了一驚。他們的距離靠的太近了，近到他能夠嗅到對方身上淺淡的古龍水味。但古怪之處就在這裡——對方的身上，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連標誌的性別氣味都無。　　

　　人們通常能夠在相遇的第一時間憑著氣味得知其他人的第二性別，如稍早跟他待在一塊的女士們，夏洛克能夠很清楚地曉得女人A跟自己一樣是個alpha，而她的同伴和後來加入的女性都是beta。那種氣味很難具體描述，不是香味，卻也不難聞（當然，如果是刻意散發的就另當別論了），並且很難被一般的香水所掩蓋，總歸就是一種「性別的氣息」。

　　夏洛克疑惑的是，這個年輕教授的氣味過於乾淨了。就算是貴族買得起昂貴的抑制劑，但使用那種東西通常也很難完全消除掉本身的性別氣息，而且幾乎都是omega在使用。由於無法隱藏omega的氣息，他們大多會搭配人工的beta費洛蒙合併噴灑；不過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那種假的「氣味」十分人工，要是距離靠得足夠接近，其實有被戳破的可能，更不用說感官更加敏銳的alpha了。

　　夏洛克不覺得這位年輕教授會是需要使用抑制劑的omega，因為在那個新聞中，似乎有提及這位伯爵的弟弟活躍於學術界，擁有很高的學術成就。在這個性別歧視的社會——尤其在貴族中更為嚴重——就算擁有再出色的能力，都會因為性別而埋沒掉。這也是麥考夫提過的、女王陛下的煩憂。撇掉人才的浪費，也多少影響到出生率，這是個足以動搖國本的問題。

　　夏洛克忍不住思考：在他擁有的關於生理的知識裡，沒有性別氣味的情形是出現在還未進入青春期性別分化的孩童或青少年身上，就算這位教授是年輕了點，但看上去跟他年紀相去不多；若硬要說這位教授還小他一兩歲，也不會有人發育得那麼晚，何況對方的身量看起來與自己相仿，不大可能還沒經歷過青春期。

　　綜上述所論，這位教授在各個方面都使夏洛克感到好奇。正當夏洛克獨自在一等客房區的走廊遊蕩時，幸運女神似乎再度眷顧了他——他看見那個數學教授正遠遠地從走廊的另一端慢慢走來。

TBC

小教授出場!(灑花

ABO相關的部分都是私設XD夏里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煉銅

總之私設只會只增不減...

btw，查了一下古龍水，原來不是專指男生用的香水啊，誤會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