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敲窗

　　「您忘了，我剛才告訴過您我是在回家的路上呢。」威廉說，「畢竟這麼晚了，也不可能雇到馬車……」

　　「我的天，你打算自己走回去嗎？」偵探故作訝異地說：「要不你天亮再離開吧？床給你睡，我去睡沙發。」臉上卻是笑盈盈的。

　　「這怎麼好意思呢……」威廉露出為難的表情說。

　　「可是我很希望廉可以留下來。」偵探說，「我有些東西想跟你分享呢，想著搞不好你也會感興趣……」偵探一邊說，轉身從成疊的文件上將拆信刀拔下（威廉進屋的時候，就看到那支拆信刀很有個性地直直插在那兒）。

　　「哦？是什麼東西？」威廉正要湊過去，卻聽到偵探嘖了一聲。

　　「我真是笨手笨腳的，居然自己把手劃傷了。」偵探突然轉了回來，一絲血腥氣竄入了威廉的鼻間。威廉隨著偵探的視線低頭，看到偵探的手腕上有一道淺淺的傷口，正冒出血珠。

　　威廉下意識吞了吞口中分泌出的唾液。雖然他知道偵探肯定是故意的，但他必須承認，偵探嚐起來很美味，大概僅次於路易斯做的魚肉派。

　　威廉想，偵探是用自己的血液在引誘他……偵探的目的是什麼？拉近彼此的關係，好趁機試探他？

　　「傷藥和紗布放哪？我替您包紮吧。」威廉問。

　　「這裡沒有那些東西。」偵探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的。

　　「是嗎？我想著您的搭檔是一位醫生，應該會備著應急的醫療用品……」威廉看到那傷口流出的鮮血就要從偵探的手腕滴落了。

　　「就算有，我也不知道他放哪裡。」偵探無動於衷。

　　「——不然，我這裡有乾淨的手帕，先將就……」

　　「不用了。」威廉正要從口袋裡掏出手帕，偵探卻用受傷的那支手制止了他。血珠終於滴落下來，威廉攤開手掌接住了，他的掌心中便綻開一點赤色，像是紅的花瓣落在了白的雪地上。

　　偵探挑著眉看他，像是在等他解釋自己的行為。威廉覷了偵探一眼，其實他也不確定自己為何這麼做，一時間兩人無話。

　　「……福爾摩斯先生，」最後威廉舔掉了自己掌心中的那點鮮血，緩緩地說：「您不會是想要一個吸血鬼，來替您止血吧？」

　　「不行嗎？」偵探笑了笑，「廉信守諾言……我想請你『吃頓飯』。」

　　「我可不記得我在火車上有答應您……」威廉說完，便拉過偵探的手，殷紅的舌尖輕輕掃過手腕上的傷，把流出的鮮血捲入自己口中。

　　「不不，我不是說火車上那個。」偵探狡黠一笑：「我說的是船上的時候，教授。」　

　　威廉有一瞬間渾身僵硬。那個旖旎的夜晚，還有床笫間荒唐的戲言……興許是雛鳥情節讓他難以忘懷，所有他能記起的細節，至今仍歷歷在目。只是他沒想到偵探居然也還記得。

　　「看來廉也沒有忘記。」偵探的笑容有些痞氣。「既然廉都一趟路過來了，吃飽再走吧？」

　　「我就說我不是……」威廉不禁有點惱了。

　　「我還能再給你補個臨時標記，如何？」偵探低低地笑了一下，「難道廉還擔心吃虧嗎？」

　　這話可就真的有些流氓了。威廉暗自腹誹，偵探先生肯定非常不擅長應付女人，這話聽在女士耳裡，絕對會被認為是調戲之詞。威廉瞇起了眼，說：「既然是您的好意，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偵探不可能只是單純在打自己身體的主意，之前的對話很明顯都是他正在懷疑自己……

　　既然偵探敢這麼做，他豈有不敢承應的道理？於是威廉就大大方方地咬上偵探結實的手臂。威廉想，夏洛克•福爾摩斯大抵還是為了調查他，所以跟他套近乎。不過如果不妨礙到他的計劃，他也不介意收下送上門的好處……雖然這可能伴隨一點點的風險，但他還承受的起。

　　「廉，你們吸血鬼都是這樣的嗎？」偵探問他：「你實在比我想像中的吸血鬼更加的……」

　　偵探思考了一下才下了評論：「優雅。」

　　偵探打著赤膊側躺在床上，一手撐著頭，好奇地盯著他看，悠哉地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被當作食物；準確地說，偵探更像是在觀察什麼生物，至於被觀察的物件會不會對觀察者造成傷害，偵探並不在乎的樣子。

　　威廉不客氣地喝了個半飽，才懶懶地抬起頭回答偵探的問題：「其他吸血鬼？您是說先前報紙上寫的，襲擊人類的那些嗎？」

　　威廉端詳著自己咬出來的傷口，覺得比上次的還整齊一些，不過他覺得傷口應該能夠咬得更小、更美觀一點。雖然他總是在盤算殺人的計畫，但在其他時間裡，他還是不大願意傷害人的。

　　「我不認識那些犯下野蠻罪行的吸血鬼……」威廉迎向偵探探究的目光，說得一臉坦蕩。「我想我們這個族群都是不願讓他人知曉自身存在的。」

　　「說得也是。」偵探這晌倒是正經了。偵探說：「我覺得，有人刻意宣揚那些事。如果那些吸血鬼腦袋正常，不應該把事情鬧得這麼大……我是不曉得你們吸血鬼一般都怎麼覓食的，但怎麼說都是低調點會比較有利於隱藏吧——是說，你已經飽了？」

　　「大概是因為官方仍然不相信吸血鬼的存在，所以政府沒有作為，這才導致有人想揭發吸血鬼吧。」威廉正在舔舐偵探的傷口，好讓它能夠盡快復原。他覺得他的嘴巴變得有點忙碌。威廉望著偵探鈷藍的雙眼：「您會替我保守秘密的……對嗎？」

　　偵探頓了一下，卻是答非所問地說：「廉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已經喝夠了嗎？」

　　威廉垂眼看著已經癒合的傷口，嘆了一口氣才說：「我不是純吸血鬼，所以不必攝取那麼多的血液。我大多時候還是吃人類的食物來填飽肚子，但無可奈何的是，我偶爾還是需要一點點維持身體的一點點血液……」說到這裡，威廉的聲音低了下去：「至於長時間忽視掉吸血鬼生理需求的結果，我想您已經見識過了。」

　　「……原來如此。」偵探若有所思。

　　「福爾摩斯先生。」威廉忽然說：「在遇見您之前，我沒有狩獵過任何人類；而您是唯一一個見過我……那個樣子的人。」

　　威廉輕輕撫過偵探新生的疤痕：「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您不要把這些事說出去。」

　　偵探很意外。這時的威廉讓人產生了一種脆弱的錯覺。但偵探不確定那是出自alpha對於標記過的omega（雖然是臨時的，而且已經消退地差不多了）天生的保護欲，還是對方難得的低姿態，不管原因是什麼，都很難讓人狠心拒絕。

　　於是偵探說：「我們的關係可以是秘密……如果這是廉想要的話。」

　　他們是什麼關係？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提這件事。

　　偵探試探地將吸血鬼往自己的懷裡帶，後者順從地任他動作，安靜地靠上偵探的胸口。

　　整個房間裡都是威廉的氣味，尤其是在威廉表示已經喝飽了之後。懷裡的omega嗅起來像是成熟的果實，馨香誘人，溫熱的軀體毫無防備地貼著自己的，像是無聲地告訴他，他能夠繼續做點什麼。

　　偵探覺得空氣變得有點稀薄，在更早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發燒似的熱了起來。威廉聞起來好香……明明什麼都沒做，但光是安份地待著，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他都覺得威廉在勾引他。

　　刻在骨子裡的征服天性正在發揮作用，原始的本能蠢蠢欲動，催促著他去擁抱懷裡的人。腦袋裡有邪惡的聲音在竊竊私語，它們在說，有個柔順的omega就在這裡，任憑他處置……不繼續做下去，他還能算是個alpha嗎？

　　偵探撫上了吸血鬼的後頸，他能感受到薄薄的皮膚下腺體已經腫脹。他想要把礙事的衣服都剝掉，將人按在自己身下，叼住脖子後面那個脆弱的地方，讓這個漂亮的吸血鬼只能任自己掠奪。

　　飄飄然的想像攫住了偵探，幾乎是在一瞬間，想要標記這個omega的慾望佔據了他所有的心思。偵探他抬起了吸血鬼的下巴，想要吻那猶帶著鐵鏽腥氣的唇，但是一支手指輕輕按在了他嘴上。

　　「……什麼都可以，但這個不行。」威廉笑了，眼角因此微微彎起，像是他與自己很親暱的樣子。

　　偵探有些頭暈目眩。他的脈搏越來越大聲，清晰得乒乓作響，吵得他無法專心思考。威廉散發出來的香味有種致命的吸引力，比他認識的所有藥物都還危險——其實他在威廉吸他的血時就已經被誘發進入發情期，身體發情的反應來得又快又猛，他只是一直想掩飾，不想被威廉當作一個膚淺急色的人，可是所有冷靜的假象在逐漸增強的本能之下一點一點被碾碎。偵探模糊想起了自己讀過的、關於第二性別的知識，alpha和omega第一次接觸到彼此的氣息時身體產生的反應不會是最強的，在反覆接觸之後，身體對於該氣息的反應只會變得更迅速且激烈，像是記住了之後會發生的事是多麼美妙，因而本能地追逐那種快樂。

　　偵探想，教授的情況大概也是相同的。威廉不只是嗅到自己的氣息，他還直接攝取了自己的血液，裡面所含的激素濃度只可能比空氣中揮發的更高——威廉因此進入發情期完全是合理的，然後自己再被omega發情散發出來的氣息誘導也跟著發情……一個可怕的連鎖反應就是這樣產生的。

　　夏洛克覺得自己快瘋了。

　　就算他推敲出眼下的情況是怎麼產生的，也已經來不及了。他想，大概在自己說出要給對方補個臨時標記這種鬼話的時候，他的神智就已經被教授的氣味大大地動搖了。

　　夏洛克不確定教授是否使用了抑制劑才出門。起初他只是嗅到了淺淡的香氣，近似一株初綻的百合，花瓣上猶帶著清晨的露珠。似有若無的清冷氣息忽然就竄進了他的鼻間，他便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窗邊，這才看到街上佇立的身影。

　　夏洛克很肯定教授絕不可能真的如本人所說只是路過，一個大學教授三更半夜的還在路上閒晃未免令人匪夷所思。教授是餓了想覓食？還是對自己有其他目的？他故意弄傷自己，意圖引誘飢餓的吸血鬼對自己放下戒心，好讓他能夠找到機會從教授嘴裡套點話，卻沒想到本能的慾望破壞了他所有的盤算。

　　夏洛克痛恨被本能操控的感覺，那讓他覺得自己像是未開化的野獸，失去身體掌握權的滋味讓他感到挫敗。但在霸道的原始本能前，他所有的掙扎都是徒勞的，薄弱的理智顯得如此可笑又可悲……索吻被拒的他將那按在自己唇上的指尖含進了嘴裡，急切地又吮又舔，直到那裡也染上自己口腔裡高熱的體溫。

　　教授原本熨燙平整的雪白襯衫因為拉扯而出現皺痕。夏洛克幫著人把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脫下，呼吸逐漸紊亂。儘管這不是特別寒冷的夜晚，教授卻把自己包裹得很嚴實。在他邀請教授進門的時候，教授掀起了帽兜，其下的立領貼著蒼白的頸子，好似連那一點皮膚都不願暴露於人前，就連手套都是自己背對他的時候才脫掉的。

　　若是讓夏洛克描述，他會用書卷氣來形容莫里亞蒂教授，但他其實還有另一個比較不適合拿出來使用的形容詞……是禁慾。

TBC

小教授就是香啦

明明包緊緊但是好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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